第1章月饼
中秋假期,我被查出患上脑癌。
从小抠到大,我没吃过好东西。
看着橱窗里精致的月饼,我终于大方一把。
买了三块月饼,吃一块,剩下两块带回家看望父母。
我爸知道一块月饼98,大怒,抄起板凳朝我身上砸。
我妈也哭哭啼啼地埋怨我,“你弟弟买房买车,娶媳妇正是需要钱的关头,你不帮着存彩礼钱就算了,怎么还花钱大手大脚的。”
我苦笑,这些年我拼死拼活,赚的钱明明全上交给了她们。
爸爸游手好闲,弟弟在学校惹是生非,妈妈也没工作,家里的一切支出都是我在承担。
后来心灰意冷之下,我离开家,回到工作的城市。
他们一家三口找上我,得知我真得癌症了,开始嘘寒问暖。
但我知道是我弟欠债还不起,他们一家才打上我尸体的主意。
想等我死后,把我的尸体卖给债主。
1、
一到家,我从行李箱拿出两块月饼献宝似的,给我爸妈一人一块。
“这模样高级,味道也不错,挺贵吧!”
“闺女大了,知道心疼父母了,以后我就享清福了。”
我妈一边抿着月饼皮,一边问我。
提到以后,我眼中划过一抹悲伤,想到昨天在医院时,医生告诉我,我得了脑癌晚期。
恐怕不会有什么以后了。
我正自怨自艾,背后猛得一痛,我重重跪在地上。
接着是我爸暴虐的声音,“98一块的月饼,买了两块,你要把这个家败光。自从毕业没打过你,我看你皮痒了,找抽。”
我妈被吓得脸一白,看都不看我一眼,惊呼道,“98,这玩意值98!”
我爸把手机扔给我妈。
“看着就不便宜,搜一下差点没把我吓死,大城市待惯了,忘了自己是土生土长的老农民了。我今天必须让她回忆回忆。”
说着我爸抄起板凳又要朝我身上砸。
我看着他的苦笑,“你也就这点能耐了,只会对自己人动拳头,在外都没你窝囊,又没本事挣钱,这些年不是我帮衬着这个家早败了,还不知足。”
我的话戳中他脆弱的自尊心,他咬牙切齿,大力把凳子砸下来。
我做好被砸死的准备,但发出惨叫的是我妈。
她替我扛了下来。
她说,“你爸到死都这个样子,你别跟他一般见识。”
“况且你爸也是为了这个家好。你弟眼看着考不上大学,高中毕业也成年了,后面买房、买车、彩礼正是需要钱的关头,你不想着给家里钱就算了,还大手大脚,还不准他生气了。”
看我妈拄着腰,疼得一脸冷汗,我也说不出重话。
她见我不开口,又语重心长地说道,“其实花钱太大手大脚也不好,是要改改,不然嫁出去,容易跟婆家闹矛盾。”
这些规训我的话我从小听到大,实在是厌烦了。
人都快死了,为什么还要在乎这些条条框框。
我揉着隐隐作痛的脑袋,“无论是你们还是谁,最好别把手伸我钱包里,我的钱我爱怎么花怎么花,你们要是看不惯我,我可以立马走人。”
话音刚落我的鼻子一热。
甜腥味在空气中蔓延开来。
我妈一怔,问我怎么了。
我还没来得及回答,我爸一把拽起我妈,“晓飞媳妇出事了,你赶紧跟我出去看看。”
我妈瞬间好了,风风火火地走出去,“那得赶紧去,让她知道我们是真心对她好,看上她这个人。”
还做着入赘豪门的梦呢?
也不看看赵晓飞什么德行,真是富家千金人家能看上他,能天天向他开口要钱?
还一口一个晓飞媳妇叫着。
我抬起袖子擦干净鼻子下的血水,看着他们夫妻两的身影消失在门前。
还是老样子,需要我的时候,我是他们女儿,不需要的时候看都不愿意看我一眼,更别说关心一下我的身体。
2、
小时候家里穷,但每逢新年我妈还是会给我弟买新衣服,到我这就是日复一年的画大饼。
“家里没钱了,等明年有钱了,加倍补给你。”
等了一年又一年,直到我工作了独立了,不再需要他们买给我。
我弟想吃草莓,我妈向邻里借钱都要买给他。
他像一条护食的狗一样,不愿意分给我一颗,我妈也当做看不见。
但我偷一个我爸中奖的瓶盖换瓶汽水被发现,差点被打个半死。
长大后,我挣钱了,想把自己重新养一遍,富养一下自己。
我爸妈每天向我哭诉家里有多难,他们有多苦。
搞得我不敢享受,点杯奶茶都觉得愧疚。
我躺在床上,看着头顶的房梁回想自己短短二十五年的人生。
我都替自己可怜。
这时我妈拉开门帘进来,坐在我床边。
把我的手放在手心,眼底的泪呼之欲出。
“还气你爸呢?他也是为你好,贪图享受是堕落的开始,外面诱惑多,他怕你控制不住自己出事。”
我转过头看她,“说谎,当初怂恿我勾引老板,有钱男同事的不是你吗?反正无论发生什么事,总是你有理。”
我妈咬着唇,好一阵没说话。
“冉冉,你这个月工资早发了吧?”
我闭眼,眼泪顺着眼角滑落。
心脏处抽痛得像是被人用斧头砍了似的。
说了这么多还是惦记着我的钱。
从我找到工作那天起,整整三年。
我一万的工资,要打回家九千。
这个月因为患癌,心情不好,害怕、惶恐,一直在内耗。
才把这事给忘了。
见我不想出钱,我妈开始哭,“闺女长大跟妈不亲了,不相信妈了。妈又不要你的钱,只是怕你乱花钱帮你存着。等你结婚的时候再给你。”
以前我明知是假,但为了所谓的血缘还是会定期打给她。
但现在我想开了。
她生气是她的事,善良过头是要遭反噬的。
我抽出手,直直看着我妈,“妈,我辞职了,想知道为什么吗?”
她大惊失色,“辞职?为什么要辞职?辞职了要去哪找这么高薪的工作......”
“我得了绝症!”
我直接打断她的埋怨。
她脸色眉头一拧,嘴唇都抖得说不出话。
我知道这不是心疼我,她在想没了我这颗摇钱树,他们一家三口怎么办?
“我得了癌症,我需要钱治疗,你能把银行卡给我吗?”
她攥着手心,灰蒙蒙的眸子望了我许久。
“气你爸就气你爸,别拿自己开玩笑?你这么年轻,坐办公室,风吹不着,太阳晒不着的,怎么可能会得病。我们家谁有你过得好。”
谁有我过得惨。
在公司被老板pua,回到家被父母吸血。
我嗤笑一声,起身在包里一阵翻找。
把诊断证明书、一大堆瓶瓶罐罐的药物扔在床上。
“能给我钱了吗?我是真不行了。”
我脸色一下子冷下来,“不想给钱就直接说不想给,装什么癌症,我还能逼着你要了?”
“我的银行卡给我?我现在要用。”
我说的直接,语气也很不好。
我妈白了我一眼,“没有,说了出嫁时才会给你。”
我朝她笑笑。
不知道她是真不相信,还是假装不信,不想在我身上花钱治病。
3、
昨天下午刚给我弟送去两万块现金,让他带女朋友出去旅游。
今天早上又打电话向家里要钱。
他说,“珍珍在火车上流产了,需要钱做手术,要去最好的医院,请最好的看护,不然会有后遗症,影响生育,你先给我打五万过来,不够再说。”
富家女坐得惯火车?
人人都是自媒体的时代,为什么火车上流产这种奇葩事一点小道消息都没有?
还张口就要五万块。
漏洞百出的谎言。
我躺在躺椅上边玩手机,边吐槽。
我妈却不觉得,在门口急得团团转,还念念有词,“突然让我去哪里弄这么多钱。”
我爸也深信不疑,问她,“银行卡里不是有二十多万?”
我转过头竖着耳朵看我妈。
她垂着头,不敢说话,
我爸狠狠点了下我的头,“你那什么眼神?那银行卡就是你妈骗你的,什么嫁妆,那是你弟弟的彩礼,现在拿给你晓飞媳妇应急怎么了?”
我转回头没说话。
过了会,里屋不断传出我妈的哭声。
我爸掐断烟,恶狠狠地进去。
巴掌声清晰地传进耳膜。
接着是我妈的哀嚎。
不一会我爸满身戾气地攥着我的脖子,“小贱蹄子,银行卡是不是被你偷去了。”
他急得脸蛋通红,鼻孔还喘着粗气。
我暗暗发笑,表面却装着害怕,“爸你说什么?银行卡一直是我妈保管的,我怎么知道在哪?而且我不知道密码,我干嘛要偷。”
他眼珠子转了两圈,沉沉叹口气,“愣着做什么,帮你妈一起找。”
说完,他刚转头朝屋里走,一张饼,吃过的饼砸在他头上。
红色的番茄酱沾了一脸。
我爸拳头攥得嘎吱作响,但转过身看到黑压压的一群人后,满是怒气的脸上又重新挂上笑容。
花臂胖子一句废话不说,一脚把我爸踢得跪在地上。
“赵晓飞欠钱不还,还玩失踪,我只能带兄弟们找到你家里来了。”
胖子开口,嘴里的金牙亮的晃眼。
我爸一边磕头,一边问多少钱。
“一百万。”
天文数字把我爸砸晕了,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问怎么回事。
“他赌红了眼。”
奥,去赌了啊!
怪不得一直向家里要钱,我摸着手机壳后面的凸起的长方形形状心里暗爽。
原本还感到遗憾,看不到这家人遭报应。
没想到报应来的这么快。
我爸身形踉跄,颤巍巍地站起来,“一百万肯定没有,有没有其他法子。”
说完他回屋拽着我妈回来,“虽然年龄大了,但身材还是很好的。”
一脸谄媚样。
他干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。
大赌徒生出个小赌徒。
年轻时就拿我妈抵过债。
胖子凑近我妈,一脸嫌弃地捏着鼻子,随即视线落在我身上。
我爸心领神会,低声下气地求他们,“这是我亲闺女,你们轻点糟蹋。”
他在惋惜,被人糟蹋,我再也不能钓金龟婿,给他赚钱了。
一群人围上来,侵略性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着我。
我嗤笑一声望过去,喉咙发痒,“你们想英年早逝?钱都没花完吧!”
胖子皱着眉头,问我什么意思。
“我有病!”
“你有个屁的病,从小到大男朋友都没交过一个,你就是不想救你弟。”
不交男朋友还不是因为他。
我有心理阴影,怕遇到像他一样烂的人。
“我在大城市工作,而你心思全放我弟身上,一年电话都不打一次当然不会知道,我在外面弯的可花了,都是跟你学的。”
他揪着我的领子,赶在拳头落下之前我哭,“我没几天可活了,你就别打我了。”
说完喉咙里涌上一股恶心的液体。
我爸的拳头堪堪停在半空中,惊慌失措地看着我。
我妈也爬过来。
“冉冉,怎么回事?醒醒。”
“昨天已经流过一次血了,还跟我提过她得了绝症,需要钱做手术,不会是真的吧!”
我妈对着我爸解释。
我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,看了一眼,彻底失去意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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