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
我被逼着爬过七座贞洁牌坊,狼狈的死在至亲之手。
死后灵魂飘荡百年,我看见丈夫陈明翰带着新式女子和三岁的儿子回家。
也看见炮火炸毁家园,也看见许多人奋起反抗,流血牺牲,才有了如今自由、开放、平等的新世界。
再睁眼,我竟回到公婆污蔑我,让我爬贞洁牌坊之前。
1
【岑夫子是徽州城里有名的八股文先生,能请到他为恪儿授课是咱们的荣幸,灵芝你切记要好好招待。】婆婆一脸正色道。
我死后灵魂飘荡百年,看见过新世纪的自由平等。
如今突然回到这样一个压抑的时代,面对害我性命的婆母,我的双手甚至都在颤抖。
【娘,我是内宅妇人怎好招待。】
从前她也是这样,回头又反咬一口。
死后我才得知,是陈明翰带了个不愿做妾的新式小姐回来,这才写信让她处置了我,否则便永不回家。
【没用的东西,为你的儿子上课,你不招待谁去?】婆母看样子是卯足了劲要将我推进陷阱。
我长叹了口气道,【既然如此,那恪儿便不上这课了。】
【男女有别,我万不能做出这种事情,若是传出闲话有碍家风,更是对不起明翰。】
上辈子他们就是因为给夫子敬茶,说我蓄意勾引,逼我去爬贞节牌坊。
这是我加入陈家二十年来第一次忤逆婆母的意思。
她气的原本就皱巴巴的脸上憋得像个老茄子一样。
喘着粗气,却又无可奈何,只能无赖撒气,【真是蠢妇!怪不得儿子不喜,丈夫不归!】
【你这是在耽搁你自己儿子的前程!若他高中状元,给你封个诰命夫人,岂不光宗耀祖!】
不知何时,陈恪也出现在门口,带着怨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我。
这孩子自出生就被婆母抱走,养在他们身边,与我不亲。
【你看看这就是你娘!】婆母看着陈恪指着我骂道。
我不由得冷笑一声,【婆母慎言,我虽然是妇道人家,却也知民国13年早已没了状元没了诰命,您若是执意让恪儿学习八股文,才是断了恪儿的前路,】
陈恪本身就被婆母极度溺爱,要的是事事顺心,如今听我这般说,更是不悦。
气我更气婆母。
转头就走。
任凭婆母呼唤也不回头。
从前他也是这般威胁我,待我勉强应允后,才带着得逞的笑从门外走出。
【小叔子如今在警署当差好不威风,您为何不让小叔子带带恪儿呢。】
婆母听我夸赞她的幼子,喜不自胜。
【我明承自是优秀,比你这蠢妇肚子里爬出来的强千倍百倍!】
【还好你这蠢妇的乳汁没有带你那蠢劲。】
她轻蔑的朝我一笑。
她为何还有脸说这件事。
2
当年我嫁入陈家,只新婚夜陈明翰留了下来,我便有了陈恪。
没想到婆母老蚌生珠,怀有身孕6个月才说出来。
她在我怀孕7个月的时候生下陈明承,却没有奶水。
竟不顾世俗,不顾我肚子中陈恪的安危,灌我喝下催乳药水,为陈明承哺乳。
连我早产生下陈恪,也不心软,直接抱走,我的乳汁只有陈明承能喝。
而陈恪是喂羊乳和米汤长大,经常饿的哇哇叫。
个子比陈明承矮了一大截。
也是怪我这个当母亲的不去争取。
一时间陷在了曾经痛苦的回忆里。
婆母继续道,【恪儿的豆芽般的体格,肯定入不了警署,贸然去找明承岂不是给他添乱。】
世人皆知惯子如杀子。
孙儿亦是。
她不过是当陈恪是个消遣的猫儿狗儿,哪里肯用心栽培。
若不是想要害我,此番他怎么会有机会,受到教诲。
只是他不懂,也不愿去懂。
【奶奶!您就是这样看我的?】陈恪将门冲的咯吱作响,怒气十足的质问道。
婆母也只是有一丝慌乱,转瞬即逝。
面对陈恪,她有十足的把握。
【恪儿是要听你娘的花言巧语了?】
【小叔在警署干的是危险的事,奶奶舍不得你去罢了。你从文难道不是些好事。】
干枯的手一点点抚平陈恪的毛躁。
【可是奶奶,她说八股文没前途了。】
他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母亲。
只愿意听有益于己的那一面。
这个孩子给他奶奶教的与他父亲如出一辙。
【恪儿,你若愿意,母亲有一表亲对如今形势极为掌握,在南京也是有些权力的,你可愿意听他讲课。】我捏紧了手中帕子。
这是我给陈恪最后的机会。
只要你能把握住。
在我看过的时代,有他这么大的孩子已经无畏生死扛着枪上了战场,也有这么大的孩子还在享受着父母的疼爱。
他,也许只是没有受到对的教育。
【恪儿,我想你会喜欢这种。】我循循善诱道。
他似乎有些动心,婆母那双鸡爪子般的手死死拉住他。
但是方才婆母那些话大抵是刺中了他骄傲的内心。
他现在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。
于是毅然决然推开婆母,冲着我道,【我要学!但是如果没你说的这么好,我要你好看!】
说罢,他甚至朝我挥了挥拳头。
婆母也只好作罢,她不过是也觉得我根本没有这么好的人选。
到时候让陈恪更加与我离心。
再来寻我一二错处,还怕我斗都得过她嘛。
婆母的脸上挂上不易察觉的微笑。
3
陈恪跟在我身后不情不愿的回到我的院子。
这院子16来年,他加起来也没有进来三次。
陌生之极。
【什么时候给我联系夫子?】
我能看出他桀骜外表下的不安,强装刺头底下的懵懂。
他在婆母的院子里自小就被陈明承欺负,才养成如今这种混不吝又怕事的个性。
【三天,但是我有言在先。这位夫子身份特殊,他说的话,教的东西,你万不告诉你奶奶。】
【为何?】他问道。
【你奶奶虽疼爱你,更是偏爱你小叔,若是你有了比你小叔更好的去处,她会愿意?】我回道。
陈恪似懂非懂。
却还是点了点头,对啊,现在的他和他父亲一样,自私自利,有了好处怎么会被他人占去。
希望在正确思想的引领下,他会有转变。
送走陈恪,我立马来到镇上的绸缎铺子。
那是我母亲给我的嫁妆之一。
面对掌柜林瑞平我一改往日的怯懦直接问道,【我知你有惊世的才华,我有一子陈恪,掌柜可否帮我教导一二。】
林瑞平先是一愣,随后又忙起了手上的活计笑着答道,【东家说笑了,我这种粗人会什么东西啊,教不了少东家的。】
不,这世上唯有此道才能救世人。
我摇了摇头,见四下无人,才低声开口,【你教他马先生,德先生,赛先生,教他成人之道,教他救世的学问,能学多少全看他的造化。】
林瑞平闷哼一声,原是手上的布匹砸到了脚上,回过神来,磕磕绊绊道,【东家说什么,我不知道。】
【你知道,我可以帮你们。你帮我把陈恪教好,我们就算一条船上的人,自然不会出卖于你。】我说的诚恳。
他似乎有了动摇。
【你们需要的东西,我可以帮你们。】我继续加大筹码。
不为别的,只为我在百年后看见的自由,平等,开放的盛世。
心向往之。
林瑞平思索片刻,朝我伸出手掌。
【同志您好!】
我知道那叫握手礼,是他们的礼节。
即便是在规矩森严的徽州,我也要感受这种力量。
我伸出半掌,与他紧握。
疯狂汲取着坚定的信念,即便白骨成山,亦不屈服。
我告诉林瑞平,我给了他新的身份。
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倒是将陈恪教的服服帖帖。
也许陈恪骨子里有来自于我的善。
4
我也在外疯狂通过中药铺子,为他们采购需要的药物。
甚至将名下的客栈地窖腾空,为他们放置伤员。
我多救一人,就多活一人,就多一分力量。
婆母对于陈恪的变化十分好奇,多次派人打听。
【夫子身份特殊,每日都是恪儿前往夫子家中学习,我也不曾知晓其他,不过看恪儿近日来的变化,但是有些效果的。】我为婆母斟了茶水。
她却碰也不碰,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拂袖离去。
婆母始终没有找到处置我的错处。
甚至连陈恪也会维护于我。
那日婆母又开始挑拨离间。
陈恪突然板着脸说道,【奶奶,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,父亲离开是他自己的选择,母亲支撑这个家已经十分艰难了!】
他,唤我母亲。
且知我的辛劳。
我心头一暖。
没想到公公直接砸了手中餐碟,怒道,【荒唐!我们家七座牌坊!家风极严,从来都是女子三从四德,以夫为天,你这些胡话日后不要再提!】
【况且你母亲留不住你父亲,我们陈家没有将她休弃,已是仁慈,难不成现下还要怪罪你的父亲。】
没有将我休弃,不过是贪图我家一条街铺子的嫁妆罢了。
陈恪还想说些什么,我使了眼色,拉了拉他的衣袖,让他不要与这群人去辩这些没用的事情。
我为公公换上干净的餐具。
公公依然怒不可遏,【你给找的什么夫子!蠢妇!】
【是南京城回来修养的大官,我拖了母家已故舅舅的关系才请到,听说是近臣。】
我不紧不慢说道。
我父母早年间经商有道,资助了个读书人,让我唤他舅舅。
他竟一路做到了南京大官,却被人暗杀。
公婆对他颇为忌惮。
公公立马禁了言。
寻我错处,更加之难。
5
陈明翰大概也是生意失败,再无钱财支撑,熬不住了。
带着那新式女子和幼子回了徽州。
我得知消息,带着陈恪出门迎接。
却见他上下打量我母子二人,最后将视线落在我束缚的小脚之上。
厌恶道,【没有见识的小脚妇人。】
陈恪原本对他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十分期待,却见陈明翰对他毫无父子温情。
也低下了头来。
陈明翰身侧那娇俏的新式女子看着人真是舒心。
女子,本就该如她洒脱。
女子见陈恪瓮声喊了声父亲,顿时脸色大变。
【你有妻室,有孩子?】
陈明翰流露出一丝不耐烦,【男子三妻四妾人之常情,况且你为平妻不算妾!】
女子不敢置信的后退。
她如同前世一般,被陈明翰所骗。
其实我该感谢她的。
是她和陈恪在我死后,为我收殓尸骸,入土为安。
不顾陈明翰的阻拦在我坟前哭泣,她说,【我不杀伯仁,伯仁却因我而死。】
此后,带着孩子多次想要离开,却被陈明翰阻拦。
我看着她来时如鲜花般灿烂,死时形容枯木。
这一次,我会帮你的,纪如真。
纪如真提起行李,拿着孩子就要走,到底是让陈明翰在族人面前被下了面子。
反手一个耳光甩在纪如真白嫩的脸上,恶狠狠道,【别给脸不要脸!】
孩子也被吓得哇哇大哭。
我一把扶住她,又弯腰将孩子把在怀中,轻声哄着。
【你竟不如一个小脚女人识大体。】陈明翰扯着纪如真往家里走去。
纪如真自是不愿。
她那样刚烈的性子怎会同意。
【夫君,不如让我劝劝妹妹吧,你与公婆先进去。】我将孩子递给身旁的仆人。
陈恪死活不愿意跟上去,唯唯诺诺的跟在我身后。
也罢,他也不过15而已,如今有了这些改变已是好事。
我带着纪如真来到厢房,为她沏茶倒水。
她倔强道,【陈明翰如此对你,你竟然还为了他来劝我?】
【我不是为了他,是为了你。】
她似有不解。
陈恪扯着我的袖子低声道,【为何不让她走,难道你想和她共事一夫嘛?林先生说如此是不对的。】
【林先生说的对,恪儿娘看见你的变化了,可是错并不在她,在你爹不是吗?】我十分欣慰的盯着眼前的孩子。
陈恪想了想并未说话,只是松开了我的衣袖。
【我知你向往的平等自由,你又怎知我向往的不是呢。】我坐下与她交心。
【那你为何不离开这吃人的地方。】
【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在这里完成。】我笑了笑,【我叫汪灵芝。】
我朝她伸出手掌。
她一愣,却也是礼貌的回以半掌,【纪如真。】
【这是我的一位先生交给我的礼仪。他说人人平等,都可称呼为同志。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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